批发市场搬迁 政府之手与市场之手博弈十九年
发布时间:2014-7-1    作者:杨晨
      未来到批发市场“拿货”,也许是这样一番景象:采购商在一德路玩具礼品批发街看中一款灯具,不再需要叫货主到后巷的“住改仓”捡货,而只需扫一扫二维码,这时,25公里外的物流仓库将立即根据其下单的数量发往目的地。这是今年广州市政府新一轮批发市场改造的美好蓝图。

      轰轰烈烈的批发市场转型升级并非第一次。在过去19年间,政府不止一次下决心对批发市场进行改造升级。政府的有形之手与市场的无形之手,先后经历了两场重大博弈。仰忠饰品街“一搬就死”,黄埔玩具城“搬而不动”,两次尝试均付出惨烈代价。站在新的十字路口,重新检视过去走过的路,或许有益于未来。

      记者历时一个月,走访广州批发市场,梳理政府的思路转变。从“单纯清退”到“异地安置”再到“原地升级+异地安置”,如何既保存老城区的积淀,又减少“现场、现金、现货”交易滋生出的城市管理问题?

      新一轮升级改造,政府的主要思路是,趁着电商时代的到来,促使批发市场将物流功能迁移到郊区,老城区的批发市场则原地升级为样品展示店。在这一轮博弈中,政府的有形之手能否完胜市场的无形之手?

      连片拆除 无序安置(1995年-2000年)

      繁华湮没

      “没有哪个市场像仰忠街那么好风水。”57岁的徐仲珍染了一头金发,她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批下海的个体户。上世纪80年代中,徐仲珍在仰忠街精品批发市场开档口,卖珠链、耳环,赚取了人生的第一桶金。2000年,政府以有消防隐患为由,勒令档口搬迁,她去过珠光路、万福路等多个卖场,随后发现,广州没有哪里及得上仰忠街的“风水”。

      仰忠街的得名源于明代一宗冤案,据《明史·周新列传》记载,周新遭奸臣诬陷被枉杀,后明成祖将其追封为浙江城隍,百姓将周新的故居高第里改名为仰忠街。

      如今,从街口望过去,再也看不到昔日那条繁华的饰品批发街,甚至找不到仰忠街的门楼。很少人知道,这里曾经孕育出全国首条享誉国际的饰品一条街。

      这是一条宽不过4米的麻石老街,两边多是两三层高的民国竹筒楼,偶尔有六层高的房改宿舍楼。墙上的瓷片烧制宣传画,依稀让人记起上世纪80年代初那个“全民下海”的年代。

      麻石街 三行铺

      徐仲珍记得,拆迁前的仰忠街从早到晚都得侧身通过,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外国人,原因是,这里距离流花广交会旧馆只有三公里。“那时候,你想少赚点都很难。”

      当年,徐仲珍在仰忠街有一个铺位,每天都有不少来自港澳台、中东、欧美的客商。整条麻石街摆了三行铺,每格铺不过三四平方米大小,摊贩将饰品、袜子等货物用铁网从墙角挂到屋顶,客人指中哪件就用竹竿取下来。短短不到200米的街道,汇集了700多个商户,从业人员近3000人。从9点到晚上10点,很难从街头看到街尾。

      精品街始创于1983年,在那个还没有阿里巴巴的年代,来珠三角拿货的客商很难直接找到工厂。也只有在仰忠街通过小格子铺的经销商下订单,才能采购到物美价廉的小商品。尽管被中间商赚取了差价,但在仰忠街拿货仍然能“赚到笑”。

      被“腾”走的金凤凰

      1995年,广州启动“创建国家卫生城市”,有官员认为,仰忠街的脏乱会影响“创卫”,首次提出对仰忠街进行搬迁。时任东山区人事局的一名黄姓官员记得,此举引起了商户的强烈反对,有人带来这样一副对联:“撤市场,仰忠街人丢饭碗;迎国检,政府大人戴红花;横批:各得其所。”

      迫于商户的巨大压力,原东山区永汉南街将仰忠街天马巷的一处物业改建为室内批发商场,引导仰忠街饰品街入室经营,摘掉占道摆卖的帽子。由此带来的问题是,周边民居、单位纷纷将房屋出租作商铺,精品档口从仰忠街蔓延到周边的青云直街、天马巷、玉带濠一带,违章搭建、噪音扰民、卫生等问题接踵而至,投诉信如雨点般砸向政府部门。

      究竟搬还是不搬?政府内部仍存在分歧,主搬派是公安、城管部门,理由是消防和乱摆卖问题。反搬派是街道办,理由是搬迁带来的税收损失很大。黄姓官员透露,当时仰忠街精品饰品市场每年创税500万元,上缴工商管理费近百万元,搬迁为永汉南街每年带来一百多万元的损失。

      在权衡利弊后,原东山区政府以仰忠街存在巨大消防隐患为由,于2000年启动仰忠街的整体搬迁。

      徐仲珍当时在街内的一个精品店被工商和消防部门反复查,最后生意实在无法做下去,和700多名个体户的命运一样,最后只能搬走。

      据资料显示,为了安置被搬迁的商户,2000年12月,原东山区政府在德政南128号搭建起“珠光仰忠精品商场”,此地距仰忠街约1 .5公里。徐仲珍也是被安置的个体户之一,不过新址人气远没有原来旺,不少商户自发迁到泰康城广场、北京大厦、高第街等地。此后,站前路西郊大厦、上下九的荔湾广场也转营饰品批发。

      仰忠街,这个中国饰品流通界的“黄埔军校”,分散到广州各个角落。徐仲珍走遍广州,发现再也找不到仰忠街这么好风水的地方。

      仰忠式微 义乌崛起

      广东财经大学流通经济研究所主任王先庆在一次论坛上说,正是由于广州清退仰忠街饰品城后,没有做好安置工作,导致不少饰品大户转战浙江义乌,把小商品批发行业的“龙头宝座”拱手让人。

      徐仲珍记得,当时仰忠街内确有部分来自浙江的商人,因为那时仰忠街的影响力在全国举足轻重,不少长三角的饰品工厂都来设点批发。

      仰忠街被清走时,义乌才刚起步,这批浙商干脆带着客户回到浙江了,义乌小商品城的名气越来越大,粤港台一带的饰品企业也纷纷转战义乌,设立展销点。

      当年在仰忠街创业的饰品个体户张约爱,如今已是浙江省纳税大户浙江美联工贸有限公司的董事长,身兼义乌市政协委员、浙江省饰品协会常务副会长等数职。谈到仰忠街的拆迁,他仍感到十分可惜:“当时响应城市建设,没有办法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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